part1:

Day2没有写，因为课程非常紧密，从早上到晚，前夜又没睡够，所以昨夜早睡了。只好用笔记“画好速写”回去再“填色”。金牛座灾难妄想症的老妈微信昨晚通知我，台湾台风登陆，快回大陆吧。我淡定地回复她，没事，小台风不怕。但是这名为“野兽”的台风在台湾本土的友人们也是有担心的。我们说，随缘好了。早上起来天气还不赖，就奔赴王淡如老师家上插花课。

老师家在小巷子里，一栋年纪一把了的公寓楼，进门就感觉很不一样，是有时间和故事的房子，唐脱口而出：民国感，我深以为然。各种插花，以应有的气质，自在，而不刻意地“存在”于各个角落，以至于两层楼的小屋，却有移步换景的效果，请注意我用了“存在”两字而并非“摆放”，可见插花与这间屋子有多么骨血相融。难怪慧敏在课歇的时候叹道：“我在央金老师的书里看到“家是女人的道场”，当时还不怎么理解，有似懂非懂感觉，可今天到了王老师家，我在上课的时候听得感动到想哭，但碍于初次到人家家里，哭得稀里哗啦很失礼，就强忍了，而我是实实在在切身体会到家是女人的道场这句话。”





台湾似乎存在不少这样的隐者，我们若不是通过朋友关系，就市面上的课程里万万找不到这样的人，真正神仙眷侣一样夫妇，不仅在大陆毫无宣传，即使在本土，她也很早就不想教太多的课，只与小圈子里执着跟随了10几年的学生交流，并花更多的时间专心学习那些“自己喜欢却还涉猎未深的事” 。她说，不晓得你们怎么找到我，还把默默无闻的我跟这些文化界大师排在一起。可是我们一上她的课，就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她。她语速很快，没有通常台湾女生的友善的矜持和“太甜”的声音，小精豆一样的身形，月白麻质无袖衫和豆沙绿长裙，皮肤很白皙，眼睛明亮，笑容欢快温暖又直爽。为什么我对她的描述如此着墨，因为整节课我都盯着她看，不是因为她实在太美，她很美，可台湾有很多长相上也许更美的女子，但她说话的表情太灵动，让我一秒钟也舍不得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。





可这些都是“外相的接引”，实实在在吸引到我们的还是她讲的内容，她没有文人的架子，却有文人的底蕴，她教的插花是中华花艺里的“文人花”，讲课前，她说，恐怕理论知识有些枯燥喔。结果我们听得津津有味，她从传统文人琴棋书画四艺讲起，谈到宋代以后重点有所变迁为焚香，点茶，插花，挂画成为其生活基本素养；从茶花（茶席之花）的“情”，“趣”特质——纯真之情，清远之趣，讲到咏梅词里“潇洒最宜两三点，好花清影不须多”的洁净生命感。从花器材质上灵台清明，新简清寂的“贵铜瓦，贱金银”，说到花器大小“大不过一折手，小不过一折指”的控制尺度，从文人将花材分九品九命，取品命高者来插，说到小品常仅一二三花，稍多便冗杂可厌的标准，而唯独秋花不在此列的特例，因秋花为表野趣横生，故可繁多些。

她讲的虽快，却吐字清晰，娓娓动听。她说李渔曰“观群花而令人修容”，赏花与品茶皆同，虽不必时时提本质，却盼能处处体会到本质。一切美的形只是“外相接引”，但是最终不能浮于外相，而要回到本质，回到生活本身结合。

所以我们觉得她的空间如她人一样，自然不造作，家里的家具器物好多都是有年代的老物，但非常非常难得的洁净。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无人气的洁净，更不是病态有洁癖的洁净，是那种有生命，又有人文温度的洁净。我在心底大声赞叹，太难得了。

她说，她现在年纪大了，这间屋子因为要爬楼，虽然生活了三十年也许终有天需要舍弃，因为插花让她知道无常和断舍离，所以也能接受。她笑说，自己已预感会老到渐渐做不动大型插花，那种工作场面都不敢让你们看，有时非常狼狈，汗如雨下，看起来完全是披头散发的体力活。我们问她那怎么办，她说，那就选择插小型些的茶花就好。这时她告诉我们她55岁，她没有卖关子让我们猜年龄，虽然她看起来那么玲珑剔透，即使，眼角的皱纹自然地流露出她历经的岁月痕迹，可当我们知道她年龄时还是吃了一惊。因为她整体的通透，精灵，俏皮的气质，以及充满生命力的语言方式，让我们觉得，很多比她年轻二十岁的人跟她相比都觉得垂暮。因为精神能量的不同，觉得人躯体年龄，其实是一件不可定论的事。



课间，王淡如老师给我们备了精致的茶点，细节非常用心，有自制香甜的血糯米团，略有辣味的煮豆干块，以及清爽的豆豉黄瓜片，三种点心三种味道，她讲那一点豆豉就是为了吊出黄瓜的甜味。由此我们知道她能成为插花家的原因，是因为她是生活家。

课后，她与她儒雅的先生一起，带我们参观了顶楼小院子，看着这精心打理的院子，相敬相通的，有着真正文人气，幽默风趣又温柔可亲的一对璧人，真让人心生欢喜。









在台风过境的天气里，天台院子凉爽宜人，还有间小木屋，一盏茶席。在我们看起来是神仙般日子，可背后承载的是亲力亲为的，用生命的时长在热爱和打理的一切，以及隐于市之文人，看重生命本质的悠扬心境。难怪有学生跟随她经年不舍，因的不仅是她的花插的好看，更有对浸淫在她美好生活状态里的牵念，或与她倾囊而授的纯真直爽不保留，以及她历史系毕业背景下，对于传统文化的深厚理解和运用于插花的灵活对接的悟性，都有关系。她让我感受到中华花道的魅力，因为花道背后连接的是我们骨血里深谙的中华文明传统文化和历史，这种血脉也许是日本花道所无法呈现的，虽然日本花道也非常美，并在精神层面也有很多道可循。





好的老师，真是难得的际遇，重则可以成为明灯般的精神偶像，轻者至少可以成为一把钥匙为你开启一道门。听她的课一上午，学到花道知识，搬回自己插的美美的花还在其次，对自己生活的反思更令我们头脑清明，姐妹们纷纷表示回去想对自己的屋子进行软装改造，以及把插花习惯融入于自己生活。而我，心中更觉同为双子座的精灵般可爱的王淡如老师，也许是我想要成为的未来，由此更认清自己的特点，而找到如何使自己在生活和事业中学习深造，好整以暇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岁月的灵感，更是令我感到雀跃而快乐的一件事。